地下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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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pical999

 

上【方王】故梦(方王三十题不定期彩蛋)

*最近很长时间都没空了,这个其实是补2.14的情人节彩蛋

*有后续,是之前《请退出以止损》的前篇,有兴趣可走:

http://dendion.lofter.com/post/1694cf_12785d39

*反正最后这条线BE,后续补一个rou,周末写吧。简单说是一个逆袭了的故事,原本的设想就是身份差严重的两个人如何互相吸引的概念,只不过到了两世的身份差互换了而已,可以看着玩。…反正最后是he丫!



方士谦头回见试膳的时候是个大雪天,他由着皇帝的贴身内饰引到殿内,不知道里头那位九五之尊请他这个被母家抛开多年的弃子来,心底到底是什么意图。


他摆出一副不懂事的样子对着自己母家花了几十年都想取而代之却不得的人物爽朗地笑了笑:“圣上找小臣来下棋可真是为难我这个晚辈了。”

他嘴上这么说,却也没客气地在皇帝面前坐下了。

“下盘棋,输赢不论,打发时间而已,朕哪里为难你了。”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年过六旬,可看起来精神矍铄,丝毫也不像外界传闻地那样为邪祟所困,没多长时间命数的样子。

皇帝朝他勾了勾嘴角,眼睛里却没带笑,方士谦知道他到底还是提防着他的姓氏,只好恭顺道:“这赢了不好吧……输了,我可是要在崇文馆抬不起头来好久啦。”

皇帝似乎被他这番说词逗乐了,慑人的目光却未移开半分:“小小年纪心气倒不小,你倒是赢一个给朕看看。”

棋盘上渐渐有了清脆的落子声,皇帝说了这句话之后再也没出声,待到棋局过半了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你下得倒是稳健……但有时候人活着不能只靠‘稳’这个字,因为往往在你想好好‘稳’着的时候,总有人想推你一把。”

方士谦原本抓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而后面色如常地落了子,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圣上是在担心太子的事么?最近外边儿的风言风语嘴角传得可多啦,但是小臣觉得……”

他话未说完,抬起脸看见皇帝一瞬间变得极为骇人的脸色便一下怔住了,手上抓着的白子“啪”地一声落进了棋盒里,像是被龙颜发怒的境况吓得连跪下称错都忘了。


“你觉得什么?”皇帝倒不在意一个半大不小的毛头小子是何反应,只是看见对方一副呆愣样子让原本靠那些汤药积压在胸口的血气又翻涌了上来,他勉强压下怒意,这阵子因为缠绵大半年的病在冷天亦有加重的趋势,心绪也不似以往,稍有微末的不合意就会像现在这样烦躁了起来。


“太子没有得力的母族,就……就算有那个心思,败了也没有退路了,再说他是太子,是您最宠的皇子,何必呢……”方士谦说到后头的时候声音小了下去,皇帝一下又变了脸色,不知是真是假地嗤笑了声,道了句“你倒会替他说话”便往后仰躺回了塌上,过了一会儿才淡淡说了句:“跪安吧。”


这盘棋注定没有结局了。


方士谦恭敬地行了礼,在离开时还抬头小声问了句自己是不是回错了话,换来的只是天子一个不耐烦的挥手。


方士谦退到殿外的时候才看见地上跪了个人。那人在这样的下雪天穿着极其破旧的宫服,拿一层裹巾罩住了头顶,瞧不见具体模样,方士谦觉得有些意外,毕竟此人的打扮与这御书房,这恢弘肃穆的殿宇实在是格格不入。对方身形也十分瘦小,若不是他走近了定睛看上一眼几乎以为是个十岁刚出头的少女,后来才发现那是个长相极为白净的男孩儿,在他打量对方的时候那人似乎也有所感,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就这一眼看得让他心下一跳。

至少他从未在这个年纪看见过这样的眼神,那人眼窝凹陷,脸色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白,分明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年岁,方士谦却看见对方额角随风垂下一缕灰白的发丝,那双枯井般的眼睛毫无生息,只看了自己一瞬就沉默地低下头去,不再看他了。


“传试膳——”身后传来太监尖声尖气的声音。


方士谦注意到那人艰难地起了身,浑身冻得都在发抖,他抱着暖炉,披着大氅皱眉看着在化了雪的阴湿地上跪着起身的少年,犹豫了一下,随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往前迈步走去。

在这宫里,毫无来由的善意和关怀会招来杀身之祸是件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方士谦顶着这个不讨皇上喜欢的姓氏,在宫里想做些什么尚且举步维艰,自身都难保了,哪有什么心思再去关心他人死活。况且以里头那位最近的性子来看,说不定是故意将人放着这显眼位置来提点他的,他这会儿要是开口去问候对方害人也害己。可等方士谦绕过了宫道,不知为何回味着方才那个眼神,忽然想起了几年前某个暮春的一件事。


猫这东西春天发情,故而临夏的时候会有大量的幼崽繁殖,民间都说“夏猫最贱命”,那些达官显贵讲究点的,也会尽量着人在挑选宠物的时候,弄冬猫来供自己赏玩,无非图一个物以稀为贵。方士谦少时尚还在母家那会儿,他记得就在近夏的时节,有天在后院柴房边上见过一只可能是被黄仙咬伤了半截身子的幼猫,那猫浑身是血,见有人过来半是威胁半是求救地哀哀叫了几声,但伤成那样方士谦只用看的就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


他还记得自己蹲在柴房边掐紧那猫的脖子时候,那只才出生没几个月的小猫盯着自己的眼睛,和方才那个少年的眼睛一模一样。有的事做了才知道是何意义,猫只是微弱地挣动了几下便毙了命,死时睁着眼,眼角挂了颗冷掉的泪珠。方士谦在将猫杀死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对方朝他叫的真正意图:那不是在求生,而是在求死,求一个人,好让他解脱。




被皇帝招去下棋这件事让他在崇文馆热闹了一阵。有人猜忌有人忌惮有人假意逢迎,太子倒是如他所料一般不骄不躁,旁人在的时候三言两语间带着威慑冷落,私下里又频频地给他发信为表笼络之意。方士谦对此的回应也是平淡得很,他到不认为这个节骨眼上和谁站队是件多重要的事,眼下这局势快要变天了,要想放手一搏……

他又不免想到自己在御书房外无意间对上的那双眼睛。试膳试膳,无非是替皇帝身先士卒的角色,前朝历代都是由些薄命的宫人来为圣上试毒,但不知为何本朝皇帝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个“药人”来担了这活,且宫里头都知道皇帝其实私下一直听信巫医言论,从那药人身上引血入药以图长寿。方士谦早前被母家当做弃子丢出去的时候压根儿没动过朝廷的心思,他以为传闻中的这个试膳应该是个垂垂暮已的老者,谁曾想居然是个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少年。他斟酌了一阵,一番思前想后,最终还是用暗线给自己的人去了消息,随后晃荡着出了门。


他没去找任何人,也没进宫去打探什么消息,只是着了几个信得过的人替自己办差,便放任自己去了娼楼。好在他在这方面放荡成性,男女不忌的传闻一向多,也不会让外人看出来是逢场作戏的样子。他在烟花之地流连了有些时日,久到足以让他身边想要打探消息的影子都消失了个干净,才敢让人将宫里头的那位给“请”了出来……只是时机有些不太好。

毕竟方士谦境地尴尬,身边猜测他身份的人不少,他要是不假戏真做那么几回还真不容易打发那些探子……故而他在宫里安插的人手将他想见的人带出来的时候,正赶上他在给自己新得的小倌破雏。人都到了门口,方士谦不得不感叹这个新来的随从没眼力见,只好皱着眉狠戾地挺了几下草草完事,心里一边计算着这是给人听去了多少,却一边神色自若地整理好衣衫将人请了进来。


那帘子一撩,方士谦便看见了来人。第二回见试膳的时候他样子比上回更差,几乎已经全没了少年样子,头上的发丝灰白,双目无神,形容憔悴,明明他在屋内生了两个炭火盆,对方却还是站不稳似的在不住地发抖。

甚至那个手里捏着赏银,之前陪着方士谦的小倌见到他时喉咙里发出一声克制不住的惊叫,继而一边告罪一边福着身快速逃也似地退出去了。

方士谦叹了口气,他怀疑是自己那个师父送来的新随从是有意提点他才故意让外人撞见这事的,他思虑着回头得解释解释了。可他请的人到底还是被人瞧见了模样,这才是棘手的事,他无可奈何,只好往窗外的方向打了个手势,一瞬间便有个黑影一掠,追着那白净小倌退下的方向去了。


“百忙之中多有疏漏,得罪试膳大人了。”他朝那形容枯槁的少年做了个“请”的手势,却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坐下的意思。

“奴才不敢。”少年的声音比着这幅残躯来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周正,方士谦见他不赏脸也没说什么,这段日子他没在宫里少打点,但眼前这人却还是这幅落魄样子,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还有多久?”方士谦兀自坐到了几案边给自己斟了点酒,也没绕弯子,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样下去,你撑不过的。”


他眼见面前少年的身形重重晃了下,脸色却没有太大改变,似乎他说的也不过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纵使你是药人之身,挡得住百毒侵袭,万蛊噬心,可该疼的时候还是会疼,该难受的时候还是会难受,再加上之前的余毒未解,你再恨那位也不好急于一时,免得雪上加霜,这点你比我清楚才对,更别提……”

更别提血浓于水。

方士谦的声音停了,他没把话说完,过了许久却不见回应,他抬头,才发现对方就直直地盯着自己,那双眼睛还真和他见过的那画像上的女人神似,想来那为进宫不过一年多就毙命的王昭仪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会被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当做用烂的工具一般反复折磨,只为了不让外人知道这是他唯一认可的血脉……纵使他唯一认可的这个儿子却恨得想杀了他。

方士谦叹了口气,他不会蠢得将事情和盘托出,毕竟就算说了眼前这个愿意为了复仇作践自己到这程度的少年怕不是个会认栽的主,比起说真话,他宁愿顺水推舟地给自己谋点好处。

“手给我。”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只是捏了少年骨瘦如柴的手腕强硬地将人拉着坐到自己面前,他隐隐感受到对方想要挣脱的力道,轻飘飘地回了句,“大人这是嫌我脏?”

毕竟他刚刚才完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某种餮足的意味,方士谦在和对方暗自拉扯的时候领口都微微敞了开来,随即他绕有兴趣地发现自己的合作对象居然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红了耳根,当即不挣了。

他抿嘴极为寡淡地笑了笑,将对方的手腕放平,两指点在了试膳的脉搏上,他轻轻念叨着望闻问切后两者的重要性,替对方改了之前的几味药。他知道要打开另一个人的心房不容易,他以为至少还要点时间才能真让对方动了和他合作的心思,可他想不到就在着人去准备那些药材的时候,少年垂着眼,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月余。”

但人算不如天算,说是月余,可到了最后,高祖皇帝的死并不是因为试膳的毒血,而是他那个自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造反的豫亲王突然兵变,火烧了整个宫殿,最后甚至在大殿上将他从病榻拖了下来当场割了他的脑袋。


方士谦暗叹到底还是自己学艺不精,通天阁之所以是通天阁,是因为他们这一门与江湖上其他派系不同,他年纪轻轻便通晓天演,师父夸他是有史以来他见过资质最高的学生了,他以为自己早就深谙趋利避害,能做到大运在握,可谁知那前阵子卜出的异变卦象居然不是那名试膳,而是豫王。

事已至此,方士谦劝自己该是收手了,毕竟朝堂高庙之事江湖中人不该过多掺杂,更何况他离了方家这个方术大族,这些事早应该和他没了关系才对,可最终的最终,方士谦还是在得知宫变的第一时间吩咐人趁乱将试膳带出来。

那时的方士谦觉得自己就算对那个照付过一段时间的少年生了些感情那也是正常的事,毕竟就算是猫狗,相处久了都难免带点爱怜。

若是新帝继位,他纵使图不到原本筹谋的大业,但只是趁乱将对方带出来应该不算难事。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他是方家备用的弃子,是如果有一天方家不幸遭到灭顶之灾还能将他们世世代代最看重的异术传承下去的保险,可反之,若是本家昌顺,他一辈子也只能遵从家训,当一个籍籍无名的外人……他不服,也不屈从上天给的安排才有了今天,那么那个深陷宫闱,从小就被自己亲生父亲间接灌了无数毒药,甚至还被迫用血去做药引的少年是如何想的呢?

同病相怜这四字看似容易,对于他这样心早就冷硬得自己都不认识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这天下人又有谁能真正做到全然的动心忍性,方士谦说服自己,毕竟有个和他年纪相当的少年可以像弟弟一般陪着他也不错,一切不过只是突发奇想而已。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世上很多事的转变大多只是因为人一念之间的错想,在很久很久以后,方士谦连梦里都会想到他差人驱车,在宫门外等着接应的宫人将里头的人送出来的那天,明明是微风和煦万物待苏的立春时节,可豫王谋反的这天,丧钟声,宫殿内的杀喊声,宫人凄厉的哀嚎声,以及空气中混杂着的血腥味足以蔽日,而也就是那一天,方士谦做了那一辈子最错的决定,如果他那时候回头,如果他能干净利落地抛开那些惹他烦乱的情愫,或许他和王杰希就不会有那样的结局。可纵使他再熟稔于方术星象,再谨慎小心,都逃不过自己的心意,也都不可能也无法回过头去重新选择一次,他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输了,输的彻底,输的毫无自知,输的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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