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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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pical999

 

02【方王】四和春

*拖一章,下章,咳咳。。

 

彼时的方士谦还是那位京城名流的席间上客。

他手握酒盏,笑意盈盈地看着席间的放纵声色的众人,将传到他手上的小倌锦帕掷到新任户部尚书的怀里,而后说了句无伤大雅的荤话,引得一片嬉笑怒骂。

 

距他偷溜下山门投身进这世间的烟火气息里只不过两年,却已经足够让那个浑身上下尽是痞气,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出落成现下这名衣冠楚楚,八面玲珑的风流公子。

外头雷雨交加,却丝毫没有败了厢房内众人的兴致,觥筹交错间方士谦见着自己的侍童垂着头悄声无息地走了进来,临近他耳边低语了两句,有些拿不定主意地瞅了瞅他的神色,像是在等他决断。

方士谦眼含笑意一字不落地听完,挥了挥手示意先让人退了出去,继而轻轻将手里头的酒盏放了,掸了掸衣襟起身,向众人赔了不是:“别馆里有些琐事,容在下先行告辞。”

“哪是什么别馆琐事……!”方才被他调笑的户部尚书是个酒后会口不择言的,不客气地笑着回敬道:“依我看……别是有什么人的帕子落在了方公子的榻上才是。”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方士谦倒不气恼,反而故作名堂地将手里的乌木折扇抵在唇边,朝对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也不反驳,只径自带着笑意出了厢房。

 

待方士谦出了厢房门的时候,脸上已全然没了丝毫和煦,甚至连眼底都染上了泠泠的冷意,他对迎上来的侍童问道:“人在哪里?”

跟着方士谦向来见惯风雨的小侍童这会儿倒有些唯唯诺诺起来:“在……在楼下。”

方士谦愣了愣,手里摩挲着小侍童递过来的血玉珏,思量着事情估计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程度,不然依着玉珏主人的身份,能耐不住性子追到这种是非之地来,他就算不介意,也得看对方愿不愿意丢这份天家颜面。

他心思兜转了一圈,出声询问:“请去哪间了?”

“请去天字号了。”小童恭恭敬敬地答道。

看来已经被有眼力见的撞着了,这事委实难办。方士谦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想来这回又欠这长春楼的老板一次人情。抬脚拐了个弯,往底楼的天字号包厢走去。

 

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方士谦让自家侍童在外候着,瞥了眼屏风上的白鹭栖水图,不紧不慢地绕过屏风,也不看来人,只将手中的折扇放在几案上,毫不客气地往背椅上一坐,转而对上对方的视线:“……我可是听闻言妃娘娘病重,大殿下居然有兴致逃出宫外来看我一介草莽,让不知情的外人知道,该评上一句不谙孝道了。”

眼前的少年生得英挺俊俏,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却带着种这般年岁不该有的气势。方士谦见他在来时路上被雨打得湿黏在脸侧的发丝,分明是一副狼狈模样,却带着如锋芒一般锐利的眸光,论谁看了都会心头一颤。

他心底生出一种别样的心思来, 恍了恍神的功夫就听少年张口只对他说了四个字:“……请您救她。”

 

他们一人为草芥,一人为皇子。可眼下高高在上的那位却躬身求着身份底下的那位,而后者还偏偏理所应当地靠着身子,目无尊卑地朝前者笑了笑,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不能救。”

方士谦言毕,少年的身形颤了颤,作揖的手指紧紧地扣了起来:“只要是公子想要的,我能给的,公子可悉数拿去。”

当时的方士谦惯来是个冷情爱看热闹的,这种心态都能称得上是他长此以往为人熟知的秉性了——这点当然也不会因的对方是皇族而丝毫有所改变。他毫不避讳自己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了下眼前的这位皇长子。这位当朝皇帝和前朝公主所出的皇子自新帝登基以来想必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甚至为了出宫求自己而掩盖身份身穿着太监补服,可就算这样,也挡不住举手投足间那番皇家贵气。

对自己猜到他身份没有丝毫惊讶,对自己这般无理的模样不但没有丝毫忿忿不平的神色。

嗯……方士谦沉吟了下,是个沉得住气的。

“殿下可听清楚了……在下并不是不想救,而是不能救。”方士谦抖开乌木扇,老神在在地翻了个覆在案上的杯子,摆出一副并不想多管闲事的姿态,给自己斟了杯茶。

“我九州馆在外的确有些虚名,坊间传言也好话本里也好,的确听起来神乎其神,不过殿下该知道,江湖中人和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殿下寻到我这儿来,是不是来错地了……”

“如果真的不沾分毫,”王杰希抬起头,眼神灼灼地望着跟前的人,“请您将那东西还我吧。”

“就算娘娘许是故人又怎样,”方士谦笑了笑,“并不代表我收了这枚玉珏就答应以身涉险趟这遭浑水,还做这明摆着毫无回报的买卖。”

到底里子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王杰希一听有些急了:“我说了,只要我能给……”

“殿下能给我什么?”方士谦抿了口茶水,啧了啧嘴打断少年:“殿下在后宫中没有权势不说,就算可以依仗的前朝势力给在下许个官也好,庇荫我那间小小的学馆也好,可要知道那东西现下可是圣上最忌讳的了。至于殿下本身嘛,恕在下直言,日后在诸位皇子中,殿下仅仅凭着出身,就既不可能位居东宫,更遑论九五的至尊之位了……殿下,你说你能许给方某人什么呢?”

他顿了下,继而偏过头搁了杯子:“在下不才,就是浪荡的江湖人,但至少逍遥快活无拘无束,殿下到底有什么能让方某抛下这一切赔上身家性命去救你母妃呢?”

方士谦言毕,转头看着这位命途多舛的皇长子脸色惨白地咬牙听自己把话说完,少年脸上那份强忍着愠怒和绝望倒底没让他忍住心头的痒意,在对方口中那句“我明白了”还未说出之前,他话锋一转笑意盈盈地改口道:“哦,其实真要说起来殿下能给我的东西还是有的……”

对方明显地愣了愣,继而用那种掩饰不住的惊讶与希冀的眼神看着自己。

方士谦勾了勾嘴角合上扇,倾身挨近对方,用冰凉的扇骨掂起这位皇长子的下巴:“殿下既是后宫里生养大的,合该知道我们现下待的是个什么地方吧……方某虽有这断袖的癖好,也在这烟花之地中流连许久,不过也是挑人的。不过嘛……要算经历,这皇族人的滋味在下倒是从未尝过,如果殿下愿意赏脸……”

话未说完,方士谦就见眼前人红了眼,带着一脸嫌恶的神情甩手就将他的扇子抽飞了。

乌木扇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让房中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更为剑拔弩张。

 

事已至此,王杰希没必要再掂量着自己的情绪,眼中毫不掩饰地带上了愤慨和鄙夷,像是多说一句多会觉得恶心,他拂袖咬牙切齿地道了句:“告辞!”便气势汹汹地往门口走去。

“殿下。”方士谦幽幽起身,对着那个勉强立停的背影说:“天子家务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如若殿下往后还得私自出宫,只寻徐德福便够了。”

这弦外之音清楚不过,然而点的却是他贴身太监的名。少年皇子身形顿了顿,然而刚刚那番羞辱实在他过,眼下他无论如何都憋问不出一个字,只抿了抿嘴角,回头推门离去。

 

等王杰希走了些时候了,方士谦才施施然起身,将门外的小童唤进来,交代了几句让别馆的暗卫跟着走了的那位确保其完好地到了宫门外才放心地把这事暂时从心头撂了去。他叹了口气,将那位皇子给他的东西细细收了,心里念叨着:好歹送佛送到西,下回这么烫手的山芋,可别再落到他手上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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