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方王】该来的还是会来
*还是鬼怪梗，这次是方王。看了就知道了！
*我的肉又拖一章，不过不要紧，会勤更！-3-
SIDE B<<<
“古时候还分三省六部呢，”每回去开会的时候方士谦都会这样说着，他这时会很无所谓地笑笑，“怎么，还不都是因为主事的那位不愿意一件件事都亲力亲为，才有了我们这样的存在么，帮他老人家操操心，担担份内事什么的。”
他指了指头顶上方，做了个很无奈的手势：“你当我愿意来么？回回都被你们这种货色笑话，谁干的活不是活呢，就好像看大门的瞧不起扫厕所的，五十步笑百步，扫厕所的会说‘有种你别来上厕所’，那看大门的发怵只好拐了路去远点的地方上厕所，可打我这儿啊，可没有绕路这么一说，所以呢，我话也就放这儿了……”
“有种，你们别谈恋爱。”
桃花厄。
这是好几十年前某个在年会喝醉了的同僚给方士谦起的绰号，一干神明觉得贴切，新奇，又有趣，这么个称呼就沿用了下来，每回到年末开会的时候就给打趣一番。
这世上总有分管不同事物的神。例如你信佛的，祈求学业顺利去拜那文殊菩萨，想要身体健康便往药师佛面前焚一炷香，又或者盼望已故亲人在另一处世界过得平安，能早早入了轮回的，就给钟下的地藏王菩萨抄些经书……等等等等。
大部分神明总是给人带来祥瑞和福运，是芸芸众生供奉朝拜的对象，可他却不同。按理说神明不分三六九等，但他清楚，庙里和神龛里从不会有他的踪影，他并不会成为人称颂的对象，反倒在一些人眼中被恨之入骨。
他也没有办法，带来灾厄的东西总是让人嫌弃的，谁叫他生来如此，谁叫他方士谦，桃花厄先生，生来掌管的东西不是什么财富，健康，学业，武运……他掌管的东西，叫做所有不得善终的爱情。
要是你看爱情悲剧的时候，听闻某个凄惨的，胎死腹中的浪漫故事的时候，或者是正在经历失恋苦恼的时候，说出那一句“啊天呐！上天怎么这么残忍！”的时候——
Bingo.
都是我干的。
他的业务范围很广。死一个，死一双，一个劈腿，两个同时劈腿，有情之人因各种理由的分离，有情之人因各种理由的相忘于江湖……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没做过的。
然而这样的方士谦，目前却就职于本市的婚姻登记所，每天上班的工作是给前来登记的新人们拍新人照或者盖红色公章。
没什么为什么，不过是因为他喜欢不幸而已，他没有那种什么身为带来不幸的神明反而向往幸福的狗屁设定，只不过单纯是因为在双手奉上爱情的坟头契约的时候，在看着那些幸福的脸庞的时候，间歇窥见一些注定毁在他手上的终局，而感到无比满足罢了。
可不许说我恶趣味，也不准说我口味奇怪。
谁规定玫瑰就一定是盛放的时候最好看，温热的牛奶比冰的更好喝，人一定是笑着的时候才最美，人生也一定是过得幸福才有意义。
谁规定first kiss一定要发生在花前月下的场景，谁规定初夜必须给那个最喜欢的人。
——都他妈是放屁。
所以遇见他真是好。遇见那个人类，就像前几百年都是白活了一样。嗯，这样说好了。
他是我梦寐以求的，他的存在认可了我存在的意义。
因为他身上的那种，扭曲着，卷动着，相互翻滚着携裹着的，飓风席卷着荒地一般纠缠着的，如此巨大的灾厄与不幸实在是让我叹为观止。
这样的苦难居然没有死去，他还能动，有心跳与脉搏，他能用带着诧异目光的眼睛看我，甚至我的手指头能触碰他鲜活的，温热的皮肤……所以我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是神赐给我的礼物，他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啊，对了，我叫方士谦。”
他退开身的时候，简单说是他依依不舍地将舌尖从对方温热的口腔撤出来的时候，风度翩翩地伸出手，十分自然地说道。
自我介绍得显得简短但是有礼貌，他做得分毫不差，所以他对自己的开场白十分有自信。
带来灾厄的神明洋洋得意地笑着，他太过自信，以至于他一见钟情的对象在下一秒往他的肚子上打了一拳，且在他吃疼蹲下身的瞬间便以肉眼可见的最快速度逃离他们所处的位置的时候，他僵硬的笑意还依旧凝固在脸上。
他不该选择今天出门的。
王杰希本能般地转身逃开，嘴上温热的触感犹存，可他的脑内却一片空白，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必须尽快回去。
此时他都顾不得去捡地上掉落的口罩，也完全忘了在一般情况下应该先让触碰他的对象将皮肤表面清洗干净这回事，估计是因为他潜意识地觉察到了，这种古怪到让人惊悚的心悸让他觉察到了——有什么出了差错，那一刻他确实感受到了异样，硬要形容的话……那是一种颠覆了他二十几年来所有经历过的认知的违和感。
那个男人在日暮的夕照下充满邪性的笑也好，同他讲的话也好，戏谑地像是洞穿了一切的双眼也好，让他就像地震或是海啸前夕有所感知的动物一般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惧。
回去的这条路他很熟悉，纵使每个月只走这一回。
穿过两条街道，在新建的便利店过三个门面的拐角处，他能沿着近路穿过那条人迹罕至的深巷，由于施工偏差而导致两栋楼宇的背阴面挨得太近，这道仅容一人半通行，地上堆满各种杂物的细缝说是小巷简直是夸赞，就算是大白天，也断没有人愿意走进去的这条道，却是通往王杰希公寓住处的最便利的近路，成为他每个月月末外出后回家的必经之路。
没人愿意往这儿走，他设想得十分周到，只需两三分钟就可以，两三分钟，他穿过这里的尽头就可以回家，明明如此，但今天的情形却不是这样。
他的眼前是一面直挺挺的墙壁。
这根本不可能，他出门的时候走的是同一条路，这是他每个月才能出门一次的日子，他不可能记错，就算是临时施工，也断然不可能在这几个小时之内就垒出这么高的墙面来。
王杰希的心里突然油然而生出一种预感，一种十分荒诞的预感，方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和微笑在此刻不可抑制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这不可能。
他内心再次下意识地否定到，而在这时，他的背后却响起了毛骨悚然的脚步声。
“最开始意识到的时候是七岁半吧，”方士谦双手揣着口袋，脚下随意地踢开了地上的瓶瓶罐罐，而后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自言自语似地说道，“父母双亡，后被祖母收养，但祖母也在你七岁半的时候也因为心梗突然离世。”
“你在孤儿院呆了两年，开始‘症状’还没有那么严重，只有与你走的最近的那个男孩因为流感去世了，直到后来你又被领养，领养你的那对夫妻也在之后双双意外死亡，从那时候开始加重的吧……”
方士谦看着眼前那个背对他的身影震颤了一下，而后像是凝固了一般，如同标本似地嵌在了四周的空气里。
“你也是从那个时候有意不让自己碰到自已以外的人，啊动物也不行么……”
方士谦偏了偏头状似回忆一般继续道：“虽然不至于死亡，但被触碰的对象多数会在近日有血光之灾，嗯，除了在你十六岁的时候……”
方士谦说了一个名字。接着他就看见眼前的男人像是触电了一般突然神经质地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股神看了都会哀怜的错愕和绝望。
他已无生路，或者早就死了透，仅剩下肉体还活着，他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示意，潜意识里仿佛在求他放过他。方士谦看着他翕动的鼻尖，发颤的嘴唇和泛红的眼眶轻轻笑了一下。
“你高中时期的班长，唯一一个对你一视同仁，没把你看成煞星的人，也是你当时认为的，唯一一个对你的体质不受影响的人。”
“别说了……”王杰希本能地吐出一句话，但或许是因为长时间与人没有交集，这句发音奇怪且声量不大的话语根本没有起到阻止他眼前的男人的作用。
“但其实不是，最为可悲的是，你发现，是因为你的体质，越是遭到巨大灾厄的人，潜伏期越长，所以你根本没有发现，毫无预兆可言……”
“别说了！”由于情绪太过激动，王杰希一不留神居然咬到了嘴唇，他愣了愣，而后用发抖的手指捂上嘴尝到铁锈味的同时，才惊觉对方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
“发现自己是同性恋也是在他死后吧……接着是三次自杀未遂，嗯，主要应该是这些，我应该记得没错吧……”
对方说的是“记得没错”，王杰希别过脸，在被此人逼得步步后退，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睛。
“你是人是鬼……？”他的记忆里没有和此人相识的印象，但对方却好像知道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他的一切。
可男人好像被他的问题逗笑了，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这么说道：“我是人是鬼还是其他的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满足你的愿望的。”
方士谦一手搭上对方的肩，满意地感受到手下的躯体颤了一下，他不在意地将方才捡到的属于对方的口罩从口袋里摸出来，很是体贴地放到了那人胸前的西装袋里。
“这个时候突然说这个有些不合时宜，但我想王先生是个聪明人，毕竟只身独居在家，就能创办了那么有名的品牌……”
他微微倾身，从那冒着虚汗的手心里拿过包装精致漂亮的甜品盒，弯腰放在了地上。
“我想比起我的身份，你更关心的应该是我的来意，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想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比较好——”
“那么王先生，”那是一种毫无商榷余地的，又带着毕恭毕敬语气的口吻，“请问我能和你做|爱么？”
疯了。
王杰希张了张嘴。那个名叫方士谦的男人或是自己，抑或两者都是。
而后他就被一股蛮横的力道拉住了手腕手心被迫按到了某个地方。
“如你所见，其实我已经硬了很久了。”
他看着眼前这张脸，这个怪异的男人其实长得十分端正，眼角带着笑意的样子会让人联想到三月的桃花，明明做着极尽下流之事，脸上却丝毫没有逾礼的龌龊神情。
王杰希有很多种方法来面对这样的情形，那些一般人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做的事情，他可以将人推开，或者是再朝对方的脸上揍一拳，最起码他可以从这里逃出去，从这里走出去，再拿口袋里的手机报个警。
但他没有。
因为他动不了。此时的他又回到了那个在收银台前无法回答一个简单问题的王杰希——语言障碍和交流障碍。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受到的精神冲击太大，他此时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是说一个“不”字。
“你在想些什么。”
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正在低着头好整以暇地接开他西装外套的扣子，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抬眼看了他一下。
那是一句高高在上的，如同神明一般睥睨一切的开场白。
“与喜欢的人相知相识，互相表明心迹之后，在某个花前月下的时刻同他上床？”
他的外套被褪下随意丢在了地上，男人挑了挑眉将他的衬衫下摆抽出来，丝毫不客气地将冰冷的手心贴上他内里温热的皮肤，继续说道：“别想了，这些你都不会有。”
“我才能给你想要的。”
王杰希感觉对方的手像是蛇腹一样从腰间游弋到胸口，他睁着眼，身体剧烈地颤动着，却连一声气音都发不出。
“我会如你所愿，让你所谓的守贞终结在这种破地方的，”那人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居然十分温情地用嘴唇碰了碰他的耳垂。
“终结在我这个来路不明，上来只会挑人伤心事来说，连人鬼都未知的男人手上，才是你的归宿。”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