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喻黄】三生万物 [修真架空]
*自个儿也没想到会写喻黄，不过既然掰了喻黄就得认真掰，荤段子多了难得写点正经的，最多撑个中篇吧。
*修真架空设定，设定如有雷同真是巧合。主喻黄，后头会有副CP但不影响阅读。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世间修道者无数，凡人能如此趋之若鹜，无非是望有朝一日能脱离肉身之困，得道升仙，入得神域，与天地同存而不老。然成者古往今来凤毛麟角。求道而存真，即便终有所成，得以脱离凡尘位列仙班时早已是春秋旦暮，试问漫漫千载光阴，何人不寂寥？
永庆年间，帝制三十六年，高祖殁亡，宗室十一子淮王夺其位。新帝登基不足百日，民间便有人传言旱魃出没，继而果真大旱三年民不聊生。霎时谣言四起，众说纷纭之中，尤以新帝谋权篡位不受天佑者为众。一时间朝野之上豺虎倒戈，更有边疆蛮族见势侵扰，举国上下内忧外患狼烟四起。新帝帝位尚未巩固便遭不测，使尽万种手段却也无力回天，转眼天下易主已成定局，太平之世盛极而衰。
黄少天与喻文州的初见在他十四岁那年。
如此乱世之中，进了蓝雨的那道山门便是恍若隔世。那天黄少天下了早课，趁掌门魏琛外出之时聚了几个师兄弟一起，正拿着树枝比划着和他们叨念天下局势。十四岁正是心比天高的年纪，他喋喋不休地议论着早先旱魃之事，三两句后陡然一转弯说到了边陲动乱，没几句后又接了现下新帝撑着强弩之末竟疾病乱投医颁令兴修道一事。
“他也不想想眼下水深火热的态势，不是战乱便是饥荒，外头的百姓谁有闲工夫修这个，现在倒想着君权神授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当初干什么去了……”噼里啪啦地一通直把身边几个同龄少年唬得一愣一愣的。秋日晌午的和煦日光里，少年神采飞扬的神色与上扬的嘴角比日光还要晃眼。
“你倒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老夫昨日布置给你的一百遍清静经想必是写完了罢！”
黄少天闻言浑身一凛，下一瞬院落正门大开，周遭气息灵动，走来的正是蓝雨当家掌门魏琛。
他有些尴尬地转身道了句“师父你回来啦”，继而一愣。
魏掌门身后站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黑发少年。那少年许是感应到他的目光，也同样转过头望向了自己。
黄少天永远记得那天，他遥遥望着对方，明明是明媚的天气，阳光的暖意却丝毫渗透不进对方的身影里，仿佛那人孑然独立，与此间格格不入，像是个浓重化不开的墨点——直到对方弯起嘴角朝他笑了下。
真是双清透的眼睛，他这样想着。
可那双眼睛里却什么都没有。
后来他才知道喻文州是魏老大下山云游时在闹饥荒的村落捡来的，说捡来的也许不好听，可那是事实。当时蓝雨门下的道徒大多是仕大夫家的孩子，高祖在位时兴庄老之学，举国上下修道者无数，派系也是分门别类错综复杂，蓝雨便是个中翘楚之一。所以那些为官经商的富裕人家很愿意将自家孩子送来，美其名曰修道，实则过个三两年再将自己的孩子领回去，好做个迎合政心的面子功夫，而那些真正留下的少之又少。
当然这中间也有个别例外的，譬如黄少天。那时魏琛游历四方，好不容易撞见黄少天这个好苗子，随即登门游说，可黄家虽说是个在朝在位的官家，似乎不屑做这些表面功夫，黄夫人对将自己儿子交出去是千百个不同意，魏琛没办法，思前想后眼睛溜溜那么一转便趁夜卷了一阵怪风将年仅五岁的黄少天拐上了山。用他当时的话来说便是：先拐了再说，上了山就是蓝雨的人，哪管那么多。
喻文州听到这里低声笑了起来，说着确是师父的脾性。倒是黄少天看他笑着的侧颜不由地有些出神。
那天之后喻文州便成了他的师弟，他倒也尽职尽力地当好了这个师兄。喻文州与他差不多年岁，却大抵因为贫寒人家闹饥荒的缘故愣是矮了他一截也瘦得厉害，于是黄少天平时总没事爱往喻文州那里跑，送吃的不说还省了条薄被给人家，生怕他挨饿受冻，外人看起来感情不是一般亲厚。
“我怎么没见着他这么关心过我呀……”郑轩懒洋洋地靠在廊柱上晒太阳一边打趣地同边上的于峰说道。
“额……约莫是师弟你懒的境界太高，想管也有心无力吧。”
郑轩：“……”
可尽管两人的情谊甚笃，黄少天却从未问过喻文州家中之事。他几乎不出山门，但对天下发生的事知晓得很清楚。如若真是旱魃现世，方圆百里之内将滴水不剩，如此三年一过，寻常人家妻离子散是轻，重的怕是已然……
而喻文州不提，他也就不问了。
直到那天他与喻文州同在讲堂里抄习经文，抄累了在一边偷懒，不由往边上瞥了眼，只见那宣纸上的字迹清秀隽逸，仿佛透着灵气，少年落笔不疾不徐，丝毫没因为自己看着而有所停顿。于峰和师父出门去了，郑轩还在睡，偌大个讲堂里就只有他们二人。
“我真是搞不懂你，”黄少天收回视线没收住好奇心，托着腮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说是穷人家的小孩倒能写这么漂亮一手字，还有明明咱俩差不多大，我看你怎么比那些宫里出来的人还老成持重，喻文州你在你那儿一定不讨人喜欢。”
被唤作喻文州的少年听了笔锋微顿，笑了笑回道：“我爹是个读书人，从前平日里没事就喜欢教我习字。”
不过他没告诉黄少天他们那儿别说是孩童，就连大人也所剩无几了，也谈不上讨不讨喜。
黄少天是头回听他说自己的事，不由来了兴致地问道：“那你娘呢？”
喻文州微微一顿说道：“我娘是柳员外家的二小姐，看上我爹之后便同我爹私奔了。”
黄少天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惊讶之余笑出了声：“嘿我以前不信，没成想这书文中的情节竟然也有真的。”还发生在喻文州的身上，太有意思了。
他想了想，话到嘴边再也忍不住：“你娘想必很是喜欢你爹也想必待你很好……那你想家么？”
谁知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喻文州轻轻搁了笔，继而回答道：“没有想与不想，他们都不在了。”
这下黄少天噎住了，饶是他这般话多的人竟然也有沉默的时候。他那师弟还是一派安然的表情，仿佛刚刚说话的不是他自己，说出的事也不像他自己的一样。
他咽了咽口水，不知所措地连道歉也忘了，谁料这时喻文州开口了：“师兄你呢，不想家嘛？”
黄少天顿时又觉得他这个师弟真是早熟到可恶，这情形了还在给他台阶下，但他还是清了清嗓子说：“自然是想的，但我不想回去。回去了能做什么？往后和我那几个长辈一般只能继承家业，现今朝野污浊，天下动乱，在这儿挺好，图个自在。”
喻文州倒是没料到他平日里这般心性的人竟然想得如此长远，不由问道：“……那你修道不是像你和你娘说的那般为的长生不老？”
“我去！你都听见了！”黄少天简直要跳起来。
早前，因为得知黄少天是真心准备一直待在蓝雨修道，黄夫人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地找来了好几回，奈何自家儿子是铁了心打死也不回去，魏大掌门因为拐了人家儿子生怕火上浇油愣是撑着不露面，最后是黄少天连哄带骗地说要在此地修得飞升入得仙境才勉强让黄夫人觉得他少年心性，饶他这几年玩够了便会回来，这才肯离去。
其实喻文州想说山门外的声音不小，那天他和于峰还有郑轩三个人都听见了……
黄少天这下觉得自己有些出丑不由得颓然下来：“唉我娘那脾气，我爹又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他想让我像他一样在朝为官好延他的……你不知道我家的情况复杂得很，总之……”
“我知道。”喻文州出声打断他，见黄少天有些惊疑地抬头看他便解释道：“我知道，南禺黄府，要不是有我爹，我娘本来是要许给你四叔的。”
黄少天有些呆然地看着他，惊得哑口无言。
喻文州勾起嘴角对他说：“如若是那样，说不定我们还能当回兄弟。”
过了半晌黄少天缓过神，看了看眼前的少年突然别过头去，有些闷闷地说：“我才不要和你当兄弟……这样挺好。”
……这样挺好。他瞥了眼那尚未干透的清隽字迹如此想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