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方王】Fresco
*剧情章。
王杰希进了剧组之后，除了开始还每天给他发发消息，之后就渐渐没了什么动静。或许是因为方士谦之前叮嘱过有事常和他联系的缘故，每天晚上睡前道晚安的短信倒是没怎么断过。对方显而易见是忙了起来，毕竟牵扯到工作，他也不好过多打搅对方，但不习惯确实也是真的。
之前因为和王杰希有了那层关系，他不务正业了好些日子，这是头一回两人因为工作得分开段时间了，眼下那边忙起来了自己还闲着，弄得他一个人倒有些落寞。
人真的是习惯性生物，一但有了人陪，之前那么些年一个人过的潇洒劲全都悉数消失了像没有过一样，方士谦也只好尽量给自己多排点事情，好在王杰希也只去两个月差不多的时间，他不必挂念太久。
王杰希不怎么主动联系他，他只好偶尔找剧组的熟人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消息，问问那边的近况，也方便给自己找个理由探班去。可无奈那头给他的答复都是好到不能再好了：作为新人来说，王杰希没有怯场，没怎么被压戏，没缺席，没迟到，甚至几乎没忘词，ng次数也是少到可以忽略不计。再加上他本人对剧组的人又恭敬谦虚，连开始故意给他脸色看的主演之一到后头都改变了看法，可以说是做得尽善尽美的了。剧组导演也是过来人，夸赞的同时也没忘了把原因往方士谦会挑人上头引，一通话听到人耳朵里熨帖得不行，甚至有些夸张得问，是不是履历有造假，对方有过经验只是外边拿个白纸的噱头作秀。
方士谦简直无言以对，自然他应该对自己挑的人没出差错感到欣慰，但一方面又为自己没有借口过去，要是硬抽时间探班，在外人前显得太刻意而郁闷——毕竟他和王杰希的关系目前还没多少人知道。王杰希是真给他争气，虽然他对对方的印象也一直是个一有机会就会拼了命地往上爬的性子，像是上天给了他机会他什么都能做成的一样，他不知道自己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当圈子里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在和他抱怨自己养的人怎么不中用，天天需要摆平这个摆平那个的时候，王杰希自己处理着一切，仿佛没了他方士谦也依旧能没有一丝阻碍地稳步向前……直到后来某一件事改变了他的看法。
方士谦很难得才会接到王杰希的电话，尤其是这种凌晨打过来的。
他彼时正在睡梦中，一看来电显示直接醒了大半，他下意识地坐起身划开接听键，明早还有个会，但此时方士谦还是勉力让自己从困意中挣脱出来：“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安静得很，仿佛对方在思考什么地犹豫了很久才出声：“……打扰您了，方老师。”
方士谦注意到王杰希的气息有些不稳，他皱了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心里盘算了很多可能，王杰希被别人欺负了找他来诉苦也好，遇到他人想潜规则也好，他们俩的事情被发现了也好，不过是王杰希用近乎破碎的语气说出那三个字而已，一时间方士谦脑海里闪过的担忧和焦躁让他自己都感到惊异。
“说话啊，别不出声。”方士谦起身想去披衣服，但动作到一半才愣住了，他这是想干什么？难道就因为这一通电话要杀去片场么。
“没别的事……”方士谦听见那头似乎深呼吸了一下，“只是明天导演要把终幕提上来先拍，心里没底，忽然想找您取取经。”
“……这样。”方士谦确认王杰希声音里没有些其他的东西，单纯只是紧张而已，不由得松了口气。虽然还是有些存疑，他印象中王杰希也许不是那种会前一晚紧张到失眠的性子，但既然那头都这么说了，他想了想还是挑了些自己记得的要点同对方交代了下。
“别表现得太差，也别表现得太好，你现在的名气不过是一时的，论分量还站不住脚，做得太好反而扎眼。”方士谦也算是服了自己要叮嘱这些，他担心的倒不是王杰希的能力问题，反而怕对方那种坦诚的性子在人情上和其他人有摩擦，也不知道今晚对方打电话给他的真正目的是很么，他只听见那边静了许久，久到他以为那头是要挂电话了，王杰希的声音才有些断断续续的传来：“好的……我知道了。”
方士谦听不真切，总觉得那边是捂着通话孔，王杰希的声音听得有些虚弱，仿佛是病了的样子，他脸色一下沉了：“你在哪里？”
要是有人此时此刻在背后欺负他的人，这笔账到他方士谦这儿可没那么好算了，谁料王杰希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似地，转而开口安抚似地回答道：“我没事，只是没按饭点吃饭，胃有些受不了……在宾馆呢。等到杀青了，您请我吃一顿好的吧。”
他这么一说方士谦才放下心来，他反复又说了几句让他多注意别再吃坏了，那边答应了几声后才挂了电话。可等方士谦真地挂了电话之后又有点睡不着了，他起身披了件外套拉开窗帘和移门去阳台上吹了会风，忽然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王杰希什么时候会同他撒娇了，那种请他吃饭一类的说辞之前是从未有过，他有些怀疑是不是真出什么事了，但这会儿再打过去又觉得是种叨扰，万一对方已经睡了，明天他们还得拍个重要角色死亡，王杰希得怀抱着对方看着人合眼，这样感情起伏需求很大的场景，也不知道那人撑不撑得过。但想了一会儿之后他又觉得自己没意思，如果连这些都撑不过，他也不必费心思再给王杰希铺路，既然这机会给都给了，他只能百分之万地相信王杰希能行。
王杰希挂了电话之后依旧站在水池边，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殷红的血水，脸色苍白浑身发冷，随即面不改色地一下将手从粘稠的血浆中抽了出来。他盯着顺着指缝滴落下去的人造假血，而后他打开龙头，拉开堵住的水阀，任冷水刷刷地将手上的痕迹冲去，心头恍然一松，忽然觉得不是那么难受了。
实则他骗了方士谦，那场戏今天就已经尝试拍过了，但无论如何过不了的原因是他自己，他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他没法克制本能的恐惧，去压抑那场事故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他在接通稿之前想到了很多会受挫的可能，却唯独忘了这点——那就是晕血症。
王杰希不是有意瞒着方士谦，只是他以为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了，他小时候不是没有被亲戚拉着做过心理治疗，早前方士谦拉着他抽血的那一回，他撇过头不看还可以勉强撑过去，但这种必须得亲手摸到触碰到大量血迹的经历还是头一遭。虽然他知道这是假的，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用在意，但手还是克制不住地颤抖，他下午在片场浑身就如同僵硬了一般动弹不得，脑海里一片空白，现实好似逼他回到了他亲眼目睹至亲在他眼前死去的那一刻，他连呼吸都忘了，控制自己没有昏过去已经是极致，哪里还会记得什么对戏，什么台词。
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他不会想到这个办法，但好在看在方士谦的面子上，导演没太为难他，随后他找道具组要点剩下的人造血，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堵上水池，将血袋里的液体都倒了出来，而后开始放水，逼着自己将手放了进去。王杰希木愣着看着红到刺眼的盥洗池很久，以为自己能靠着一晚上的反复刺激强硬地逼自己缓解恐惧，但却发现收效甚微。
开始他只坚持了五秒，就猛然将手缩回来，逃也似地回了卧室找了块毛巾他拼命擦干自己的手，用力得几乎破了皮。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一幅怎样的神情，好在和他同住的那位流量小生前两天就奔着一档综艺提前杀青走人了，得以让他有一个人的空间来冷静。
他看了那方血水池一晚上，直到电话接通了之后他才真正有勇气再次将手放进令人作呕的血水里，好在那么晚了对方还愿意接这通电话。
再救我一次吧，就算是最后一次。
他心里呢喃着这句话，嘴上说出的却是最惯常的问候：“……打扰您了，方老师。”
王杰希早前其实有很多话没同对方说过，但这些话最后在与方士谦相处之后都变得有些无关紧要了。果然一个人无论有没有感情，贪心这回事是永远不会变的。
王杰希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觉得自己冻伤一般的指尖渐渐有了知觉。
我原本不应该奢求也不应该渴望……可毕竟你是唯一能救我的那一个，我再向你讨一次奇迹，应该不过分吧，方士谦。
他闭上眼，竭力让对方的声音留在自己脑海里久一点，再久一点，好去抵消记忆里那鲜血淋漓的，仿佛要割开他心脏一般的残忍画面。
TBC.
